□ 薄青阳
北方冬日的早晨，四五点钟并没有太阳。取而代之的是凛冽的寒风中摇曳的白炽灯星星点点的温暖祥和的目光。大清早的公鸡窝在茅舍里睡眼惺忪，还没顾上咳嗽两声，亮一嗓子，把天公叫醒。楼下的一趟子小吃店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一天的营生。放眼望去，已是灯火通明。勤劳可爱的店家们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和面、调馅、配菜等繁杂的准备工作，就这般把新一天的序幕在忙碌中缓缓揭开。
在这被一溜小吃环绕的居民区，我最爱的倒是那在白炽灯微弱的淡黄色光晕里升腾翻滚的蒸气。它也许是胖婶开的第一锅拉面所携来的。胖婶蓦地开锅，蒸气涌出来便立即凝成小水珠。就在这白茫茫的烟雾中，胖婶抄起那双长得要命的木筷子，提起一挂白得晶亮的面，任它坠入白瓷碗中。这是头锅面，筋道又爽口，是个好兆头，预示着胖婶这一天都会快活顺利。其实，像她这样整天乐呵呵的人，有什么在她眼里可以称为困难和不顺呢？
那蒸气抑或是桂香姨小心翼翼踮着小脚揭开的第一笼千层饼所带来的。桂香是个秀气又小巧的人，小个子、小手小脚的，但很麻利。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蜂鸟在同样狭小的店铺里忙来忙去。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通常绑成了粗马尾，偶尔换个花样，编成麻花，软软地垂在肩头，衬得她更加温婉。和面、擀饼以及火候，她都在行得很。就连切饼这微不足道的事，她都看作一道程序，一丝不苟，分毫不差，块块均等漂亮，她才会满意地露出枣红色的脸上甜甜的梨窝。其实，我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只是私下为她起了这个名字。因为她亲切的笑容。
那蒸气可能来自包子铺，来自麻辣烫、酸辣粉小店，来自过桥米线馆云云。但无一例外的，热腾腾的蒸气后面总有几张又欢喜又享受、又快活又亲切的面庞。
天色微亮，有人醒了，匆匆忙忙赶上开启新一天征程的早班车。也有人还睡着，消了前一天的倦怠，轻鼾微笑，一脸闲适，呓语喃喃……同老北京简单明了的吆喝叫卖不同，为了避免扰了人们的好梦，这些小店们招徕顾客的法子可就含蓄得多——— 仅凭一段香。这没吆喝那般热闹，但多了一份无为的诗意，更是为人们留了一份清晨该有的宁静。
虽然反复酝酿，但终是词不达意。那便用画吧。但油画浓郁而略失淳厚，国画脱俗却略显寡淡，着实不好定夺。大概是此情此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吧。
而我也真是愿意穷极一生，在那微黄的暖暖的光影下徘徊徜徉，迎店家们温馨如此的目光。
